Qiu

由衷的感谢每个愿意看我碎碎念的人

【狄芳】你或像你的人

@江离 生快~

*虽然水生和元芳是两个人,但身体是一副。

水生总是在发呆,试图从空荡荡的回忆里多搜罗出些东西来。的确有些成果,比如他想得起哪些招式更连贯高效;想得起哪些药材配比消肿止痛效果最好;想得起加了陈皮的茶煮几滚香气最盛。但他最想探知的缺了一半的自己,丢失的过往,却好像隔着布帷同他捉迷藏,留一块发帻一片衣角,稍纵即逝,最后一同化成一条火蛇燃尽,只余下一个老者的面庞。

他想记起来,他想找回完整的自己。这一想法在入住何园那日,在见到那个老者之后到达顶峰。记忆中的老者义正词严的说,救民水火,伸张正义,是他的职责。

林阳的信交给狄大人后,水生提着幽兰剑回了房间。身体的习惯总是相似的,和在运河上的客船上一样,盘腿坐定,运气凝神。花了全部力气去强迫自己回思过往。不知为什么,老人殷切关心的目光对上自己时,内心会萌生自责与愧意;踱在老人身侧时,脑海里闪过一些真切又缥缈的幻影。像你马上要说的话到嘴边却突然忘记,熟悉又陌生的感受令他焦躁又无处发力,无可奈何。干脆关在房间里同自己较劲。闭上眼时还是那烈火,调动起所有的感官感受,他甚至能感到烟尘与灼热,被浓烟呛得窒息头痛,被大火灼的身子滚烫也不愿停下,他只想记起来。

小清匆匆忙忙叫怀先生来看时,水生像陷入了梦魇,身子滚烫,额头上是细密汗珠,却怎么也不愿离开梦境唤不醒。狄公伸手去探他脉,真气暴走,脉象散乱。整个人烧的滚烫,却又汗流不止,带着些走火入魔的架势。

 水生的衣服从内到外都被汗浸透了,狄春帮着擦汗换衣裳,小清才担心又不舍得退开。

李元芳的伤,向来不愿让狄公知晓;寻常有些剐蹭瘀青根本不以为意,略露些破绽去换速战速决,伤就草草一裹,披一件皂袍依然干净利落。以至于在扬州的官船上,狄公依然觉得多年以来元芳都不曾出现过什么意外。

褪去里衣看见这一身伤疤与沟壑,狄公有些茫然,他自诩观察细致思绪缜密, 如何没看得出一次次一身清朗回来的将军,有多少按下不提的部分。

但身上或深或浅,或陈旧泛白或是新鲜的肉粉色,昭示着伤痕不同的来历与时期,狄公认识的,只有七个触目惊心的箭洞。狄公不认识的,锁骨上细长的瘢痕,右侧腰腹的整个贯穿,肩胛骨上凸起的结痂……

猛地想起了击破蛇灵总坛时,李元芳的那次回报:“当时我为了探出总坛的入口,故意卖出破绽……”那些轻描淡写一带而过,自己也不以为意碎片,这些年间究竟为他留下了多少痕迹。

头脑已经不受控的开始闪回忽视过哪些、李元芳该是带着伤的细节,宽大到臃肿的锦袍?单手端来的茶盘?略弯着的背?联系起来似乎都有点牵强,能清楚回忆到的画面还只是初见时带血的衣领。是这些年三食对案是元芳对自己太了解藏的太好了些,还是常守在身边的人,全心全意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反而寥寥无几。

换了中衣要行针时,发现水生依然气血翻涌,只怕大穴上下了针更反噬的厉害,无奈就只能捧了手腕揉他外关穴,试图略帮他顺气。狄公清楚按揉来的效果微乎其微,也可以唤个小厮做这样机械的操作,他该去问庞四与葛天霸谈成的交易,去看林阳仅存的留信。

手上揉的机械,思绪飘飞出很远,上次这样守着元芳的病榻,好像已经是很多年前在幽州了,与其说是照顾,倒不如说做戏更准确些,那时元芳为了诱蝮蛇上钩服了犀角癫茄丸,自己在床榻边擦他嘴角的血迹,床榻上的人意识清醒的被自己照顾着,狄公还记得他当时的局促,一动不敢动,僵硬的像摆在榻上,那时候的元芳演起戏还没后来这么驾轻就熟,带着少年的惶恐。

再后面的伤病,好像是在崇州了,那时候箭簇伤了肺腑,性命垂危,可那时候的自己不知是哪来的信心,从心里笃定李元芳绝不会就此殒命。李元芳命悬一线的夜里自己都做过些什么呢,似乎还是在问案,在处理公务,记忆中的自己似乎没一丝忐忑,对他的感激也远大于心疼。

元芳也从没让自己失望,仗着年轻,没几日就又跟着自己东奔西跑,生龙活虎的像个没事人一样,其实李元芳不说狄公也是知道,还是落下了亏损,一向爱利落的年轻人才会一连两年袍服里都衬着软甲。

回望起来才发现,这些年的相伴里,自己才是任性的那一个。许是真的人老多情,狄仁杰搭着水生的手腕处的外关穴轻缓的按揉,又展开手掌拂他手上链子刀磨出的薄茧,头回生出些懒怠想法来:案情再紧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,他就在这里多留一会,哪怕现在做不了什么事情。

下午还给元芳的幽兰剑还在他身边摆着,狄仁杰只觉得,目之所及,都是故人旧事。幽兰剑是虎敬晖的遗物,交到元芳手上前,狄公细看过。虎将军看似外表憨直,实则是个冷峻优雅的杀手。他的兵器,是花了心思保养的。剑身上行云流水的兰亭序都闪着寒芒透着杀意。他家小将军看着温润,狄公本想着该是与这把幽兰极相称的,不想走的确是大开大合的路子。十来年间,剑身上带了不少细碎的划痕,剑刃也出现了两个缺口。这一个多月里狄公擦拂过多次,也远不如当年那般锋芒逼人,显得收敛又柔和。狄公知道,如今的宝剑,哪怕是滴血亦是正道,那剑身上的铭文,字字篆刻的,是一曲长歌,贞观遗风。

万幸,他还有再做点什么的机会,苍天有眼,这个人还在。

也就在狄公出神时候,塌上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,目光混沌着分不太清是否还在梦中,狄公覆上手腕探脉,又轻搭了下额头试他体温,水生才后知后觉的完全醒来,未及狄公开口便先抽回了手,抱拳行礼:“劳烦怀先生了。”


狄公还挂在嘴边未出口的那句元芳,被一声冰凉的怀先生哽住,水生,不是元芳,可又明明真切的是李元芳,竟一时楞在原处盯着水生出神。

面前人,与他听闻噩耗的月余,对月枯坐的夜里常常忆起的样子,已有些不同,记忆中的剑眉星目, 青山略输一分眉眼,不知何时起眼角也攀上了细纹,被岁月冲刷的柔和,一眼望去已是古井无波。如今带着笑望向自己,神色里尽是客套疏离。

水生看不懂老先生晦暗不明的眼神,只是那目光中一闪而过悲戚让他萌生出一丝自责,二人一时无言。

沉默的对视是狄公先败下阵来,躲开水生的眼睛又一次从上到下打量着他,最终落在肩膀上,轻轻搭上拍了拍:“水生啊,你好好休息,不要着急,会想起来的,总会想起来的,有事再着人叫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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